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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降—食柿子(君梅)

食柿子:霜降的习俗之一,柿子肉多味美,且营养丰富,有滋补身体的效果,传统上认为只要在霜降吃了柿子,冬天就不会感冒或流鼻涕,甚至还有「霜降吃灯柿,不会流鼻涕。」的俗谚。

 

 

「何兆麟,你接着念。」听见自己的名字,少年条件反射的起立,可看着眼前的书本,脑中却全然没有有关方才课程内容的印象,更遑论照着对方地吩咐继续往下朗诵了。

偷偷觑了眼台上的讲师,却发现对方正看着自己。冷不防的四目相交,少年先是一惊,接着便立刻明白了,对方这是早就发现自己在走神,这才故意点他的。

「…先生,我错了。对不起,我不该走神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既然已经被发现,那就没必要再硬撑着了。毕竟梅先生虽然平日看似温和,可对学生的要求却一点也不马虎。想清楚之后,少年非常干脆的认错道歉,对方果然也没怎么为难他,只是训斥了几句要他别在走神后,就又让他坐下听课了。

低着头匆匆坐回原位,尽管先生并未多做为难,可由皮肤上感受到的热度,少年知道自己的耳朵肯定是红了。

都是那家伙害的,要不是他今天忽然没来上课,自己怎么会走神…不对,那家伙没来上课干他啥事?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少年也不管其他同窗的招呼声,抱了书随意敷衍了几句便匆匆离开学堂。因为走的太匆忙的关系,少年才刚离开学馆没多远,就险些与人撞上。

「!」对方的身手似乎很是灵敏,几乎是在瞬间就察觉并且闪开了,反倒是少年自己反应不过来,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啊…谢、谢谢。」看着眼前朝他闷声道谢的少年,对方没有回答,只是在确认少年已经站稳后,就默默收回了扶在他肩上的手。方才就是多亏了这只手,少年才能免于摔倒的命运的。

 

「殿下?您怎么来了?」在宣布下课后,学堂内的学生早已经清空,正低头整理着东西的梅念卿闻声抬头,就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正倚在门口望着他。

看着梅念卿讶然中隐约带着点惊喜的神情,君吾淡淡一笑,主动走过去替人将手边那些方才学生们上缴的作业打理整齐。多了一个人帮忙,处理事情的速度明显加快。很快的,梅念卿就将手边的事都处理完了,连学生的作业都不必再特地带回去批改。只拿了一点随身的东西,梅念卿就径直走向了等在门口的君吾。

「这是什么?」回去的路上,君吾随口问道。梅念卿手上提着一个小袋子,看着有些陌生,似乎不是梅念卿自己的东西。两人平日的吃住皆在一块,君吾相当肯定,对方今早出去的时候手上绝对没有这东西。

「阿,这是有一个孩子给我的。」顺着对方的视线,梅念卿也跟着低头看了手上的布袋一眼。

话说回来那间学堂原本是一个老秀才开的,听说是因为年轻时屡试不第,甚至在某次应试回来后大病一场,险些断送了性命,之后这才对考场功名断了念想,转而做起了教书育人的工作。至于梅念卿会在那间学堂坐馆其实也是源自于一个巧合。

宛如某种奔波劳累千余年的反弹一般,在铜炉火山一役后,就算谢怜其实并未别禁锢他的自由,就算是在身上的伤早已好全之后,君吾也没想过要出去乱跑。与其说是什么其他的理由,不如说是习惯了,简单的来说就是宅。

相较之下梅念卿虽然爱的是打牌这种静态活动,但却还是比他要来的爱接触人群的多。平时没事的时候,梅念卿偶尔也会下山去与村民喝喝茶聊个天一类的。那位老秀才,就是这样与梅念卿认识的。

梅念卿个性随和,见识又广,过于漫长的人生岁月以及经历,让他不管是哪方面都能说上几句。再过几次面后,老秀才对于梅念卿这个「看上去」不过才二十好几,谈吐却相当不俗的年轻人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有好几次,就连老秀才自己想了半辈子还不是很明白的问题,放到梅念卿这儿,却往往都能提出很精辟的见解。这一来二去的,老秀才很快地就将梅念卿视为知己。

而就在几日前,老秀才忽然找到梅念卿,表示老家来了信,自己最近可能要回家乡一趟,恳请梅念卿暂时代替他帮他前往学堂授课。纵然没有实际的功名在身,可从对方平日的言行举止看来,老秀才很确定梅念卿绝对有读过书,其才学甚至超越了许多他认识的,包含那些已经被官府录取有了官职在身的人。

就是不知道对方为何宁愿窝在这穷乡僻壤,也不愿去考个功名之类的,就算不喜官途,得个名声也好啊!还是对方其实是那种隐世不出的仙人,所以这才不屑凡间的功名利禄?

虽然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可回想起对方平日的气质,老秀才也开始不太肯定了起来。

原本梅念卿听到这个要求是有些犹豫的,可架不住对方的一再请托,终究还是答应了下来。事实上老秀才开的学馆离铜炉镇并不远,但考虑到梅念卿的住处并非在铜炉镇而是在铜炉镇边缘的山上,老秀才热情的提议要梅念卿在代课期间暂时搬到学馆去。

梅念卿犹豫了一下子,没同意,只是问明了学馆的位置后表示自己会准时过去授课。

老秀才并没有看错人,论才学,曾经身为两朝国师,尽管严格来说梅念卿确实没有任何功名在身,可给这些乡野孩童教书也完全足够甚至有些屈就了。但他本人倒是丝毫不在意,饶是梅念卿并非武神出身,可修真之人身手灵活,体力也较常人要来的好的特点他还是有的,只不过没那么夸张罢了。

就算不用缩地千里阵在常人眼中至少需要半天以上的路程,换到梅念卿这里顶

多也不过是一个时辰的事而已,在当日来回于铜炉山与位于村口的学馆也完全来的及的前提下,直接为此搬到学馆去的提议就很没必要了。

婉拒了老秀才的住宿邀约后,梅念卿就这样过起了每日外出上课的上班生活。

 

「真是太谢谢你了。」

「哪里,不过举手之劳罢了。」看着眼前的年轻人,梅念卿微微一笑,摆了摆手表示不必在意。

「比起这个,方老他…还好么?」

「托福,家父前阵子已经大好,目前并无大碍,前些时候还急着想要回来学馆呢。」面对眼前一脸关心的梅念卿,说起自己的父亲,青年也只能苦笑。

与一心走功名科举的父亲不同,比起读那些圣贤典籍,青年反而对商贾买卖更有兴趣。一生钻研圣人之道的方老先生实在没法接受自己的独生子就要沦为商贾末流的事实,一时冲动留下了一封扬言要是儿子一日不改自己就一日不回的书信之后便独自负气出走。

结果老先生离家出走后绕来绕去,等到了他们这铜炉镇附近时,气总算消得差不多了。冷静下来后,方老也知道自己这是冲动了,可狠话已经放出,要他在默默地回去当作没发生这事他也有些拉不下脸。最索性就在原地,也就是他们这铜炉镇开了一间小小的学馆,赚束修来维持生活的同时也是在等儿子来主动服个软之类的。谁想成,道歉服软还没等来反倒是一封写有少爷重病的书信先一步送到了老先生手上。

表面上严厉,实则爱子心切的方老秀才一下子就懵了,也不管自己明明就是秘密离家,连他自己都不是很清楚他自己现在究竟是在哪儿,这封信究竟是如何这般准确地找到他这点。急急忙忙的处理了一下身边的琐事后,就跟着前来报信的家仆回家去看儿子了,故而才有了对方前阵子忽然来访说要请梅念卿替他代课这一事。

了解完这一系列的曲折,梅念卿也有些无语,说起来他与这位方老先生也已经相交了有一段时日了,怎么就没发现对方还有这路痴属性呢?看着据说来自隔壁县城,若是坐马车与铜炉镇相聚也不过才大约三四天路程的年轻人,饶是见识多广,梅念卿也有一瞬间不知该如何发表意见。

其实儿子一开始也没想到自家老父亲会采取离家出走这么一言难尽的做法,更没想到对方平日不显,实际上却是个稍微离家远一些就会迷路回不来的路痴。考虑到父亲的颜面,另一方面儿子也有些拿不准自家父亲的态度,于是这才在妻子与母亲的建议下有了装病这一出。

原本的出发点只是为了稍稍试探一下老爷子的态度而已,结果却不想,为了诱自家老父回来这才假托说自己得了重病的儿子没事,父亲倒是因为得知自己这是上当了的时候情绪太过激动,一脚踏空摔倒,虽没骨折但却不慎扭了腰。请了医生来看过后,说是没大碍,但对方也说了,在好全之前忌剧烈运动。于是,在众人的劝说下,顽固的方老先生这才不得不心不甘情不愿的在家卧床休息一段时日。

也就是因为这样,所以等对方真正回来时候,已经过了几乎快要比与梅念卿说好的两倍长的时间。

「那个老头子可以回来上课了?」

「…恩,是阿。」送走客人后,梅念卿回到屋内,就见自家殿下正坐在桌边。

看着对方那有些不以为然,显然是对对方明明一开始说好只代两个月个课,最后却过了快四个月这才终于回来的情况有些不满。

看着自家殿下虽然面上看着没什么,实际上却是浑身都散发着我不开心的讯息,梅念卿不知怎么的竟忽然觉得这样的对方有些可爱。

敢将可爱这个词套在前四害之一白无相兼上一任上天庭中身分最高的神武大帝身上的,放眼三界大约也只有梅念卿一人了。当事者似乎浑然不觉自己的想法有多么惊世骇俗,但也知道这种哪怕只是出现了一瞬间的想法也绝对不能被当事者知道。

若无其事地走到对方身边,直到靠近桌子的时候,梅念卿这才发现桌上的茶不知何时竟已经被换过了。方才用来待客,现在已经有些凉了的残茶被倒掉换成了另一壶冒着热气的新茶。

茶香氤氲,随着袅袅上升的白色水雾飘散在这不大不小的房间里。嗅着满室的茶香,梅念卿顺手执起桌上的紫砂茶壶,倒出一杯清澈的茶汤。深色的茶壶与梅念卿白皙修长的手指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君吾看了一眼对方执壶的手,面无表情的端起了对方朝他推来的杯子喝了。

从前的经历早就让君吾学会了喜怒不形于色,只要他有意隐瞒,很多时候就算是梅念卿这样了解他的人,也有些拿不太准自家殿下具体到底又在想些什么。比如说现在这个时候就是。

迎着自家恋人那幽幽的目光,纵然对方的神态悠闲,脸上也没什么特殊的表情。可梅念卿就是直觉性的觉得有些不对,心中那种好像即将大难临头还是有什么事要发生的感觉挥之不去。

「对了,刚才方老的儿子带了东西来,好像说是谢礼的样子。」免强压下心中那种令他有些毛毛的感觉,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梅念卿率先提起了别的事。

方才青年来访的时候顺道提了两个篮子过来,说是为了要感谢梅念卿这段时间以来对他父亲的照顾而拿来的谢礼。

「拙荆说这是她娘家那边的习俗,说是只要在霜降时节吃了柿子,整个冬天就都不会感冒了。」看着两篮黄澄澄的柿子,说起自家妻子的青年脸上洋溢着甜蜜的笑容,不难看出夫妻两人的恩爱程度。

众所周知的,柿子大致上可以分成两种,一种口感软嚅,另一种则正好相反,吃起来偏向脆硬。严格来说,这两种柿子其实并没有上下之分,哪一种味道较好也纯粹是看个人喜好,而没有一个公订的标准。

或许是不知道梅念卿他们喜欢的究竟是哪一种,青年两种都拿了一些,正好一种一篮。梅念卿望着那两篮柿子有些犯难,平心而论,梅念卿其实是比较偏爱软柿子的。

可因为果实时特性的缘故,软柿子并不像硬柿子那般可以用刀子直接削皮食用,反而需要人一点一点耐心地用手指去剥。要是来个技术差点或是没什么耐心的,可能皮都还没剥完,整颗柿子就烂的差不多了,被戳烂的。

而梅念卿很不巧就正好属于技术烂的那群,每回拿到柿子都还没吃进嘴里就因为要剥皮而被他戳的破破烂烂的不说,他还常常因为没剥干净皮而吃苦头。若是有经验的人一定会知道,尽管柿肉清甜,可柿子皮的味道却是与它的果肉完全不相符的苦涩。

有时候那种涩味甚至能盖住果肉的甜味,明明剥下后来看着也就那么薄薄的一层,为何会这么可怕呢?

看着眼前的柿子,脑中自动回忆起从前曾吃到过的没剥干净的柿子,直到过了这么久,舌尖似乎都还能尝到那种苦中带涩的味道,饶是柿肉清甜也依旧无法挽回的那种令人每次回想起来都依然忍不住想要皱眉的不快记忆。

看着自家恋人一脸愁苦大深的盯着眼前的柿子,曾经亲眼目睹过对方吃到带皮柿子时,那种被涩的连脸都皱起来,拼命找水来漱口的模样。君吾哪里不知道自家恋人在想什么。

沉默了一下子,在梅念卿惊讶的眼神中,君吾看似随意拣了一颗软柿子拿在手里。

「殿下?」梅念卿惊讶的看着自家恋人的举动,没记错的话对方比较偏爱的应该是硬一些的柿子才对啊,怎么突然…?

即将出口的疑问随着君吾的动作逐渐消失,利落而仔细的揭下一层薄薄的皮,微黄的外皮被剥除,露出底下除了外衣后看上去更为鲜丽的橘红色果肉。君吾顺手将一颗剥得干干净净的软柿子搁在茶盘上,抬头就看见对面还有些傻愣着的梅念卿。

「怎么?」看着对方这副模样,君吾不禁有些好笑不就是几个柿子而已,至于吗?

「殿下…」

「茶水与柿子相克,混着吃对身体不好,待会再吃。」打断对方尚未出口的话语,君吾顺势将装有去皮柿子的茶盘挪的离对方远了一些。

「唉?!」

纵然不是不知道茶水与柿子不能配着一起吃,可有些事情知道是一回事,可真要做到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恋恋不舍的将自己的视线从那盘诱人的橘红色果肉上移开,梅念卿有些哀怨的看着自家殿下,深深觉得对方这种给看不给吃的行为实在有些不人道。迎着自家恋人充满控诉的视线,君吾唇角一勾。

「既然我都已经帮念卿剥好皮了,那念卿是不是该付给我一些报酬呢?」

都说在上位者形形色色,可既然能身居高位,尤其是那种靠自己的力量一步一步往上爬最后终于能长久的立于顶端之人,几乎都有一些相似的特点,其中不肯吃亏应该算是最重要的一项了。

因着梅念卿最近都要去学堂授课,碍于对方的要求,君吾这阵子几乎都没怎么折腾他,着实过了一段清心寡欲的日子。某种程度上也能说是看的见吃不着的君吾决定抓紧机会,不只能让对方体验一下自己前阵子的感觉,顺便还能要些小小的补偿。

看着自家殿下的露骨的眼神,梅念卿咽了咽口水,终于知道自己稍早那种不好的预感是怎么一回事了。可怜他的腰阿…

可还没等他哀叹完,君吾就已经先一步开始了行动。身为一个非武神出身的战五渣,梅念卿连后退都来不及后退,等反应过来时就已经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根本无处可逃…也不想逃。虽然不好意思承认,但习惯了从前那种生活的可不只君吾一个,猛然一下子空了这么久,之前忙的时候还好,可一旦像现在这样闲下来,梅念卿也有些想念与对方亲近的感觉了。

比他自己的体温还要再高一些的温度在皮身上的各处游走着,带起一阵阵熟悉的战栗,所到之处就像是被高温烘烤过一般,在肌肤上带出一片片充血的粉红的同时,更是烧的他有些坐立难安。

稍稍犹豫了一下,梅念卿也轻轻的回拥住了抱着他的那个人。

「念卿!」对于自家恋人的响应,说不惊喜那绝对是骗人的。因着从前甚少做出这种近似主动求欢的举动,虽说只是一个委婉到不行的暗示性举动,但还是把梅念卿给羞耻的不行。几乎连头都不敢抬,最后更是直接将脸埋在了君吾的肩上,只留下一对充血的耳尖还露在外面。

看着彷佛鸵鸟一般逃避现实,可双手却依然紧搂着他的恋人,君吾不禁莞尔一笑。他的念卿阿…

有了恋人的默许,君吾的动作自然越发的肆无忌惮。

「阿,殿下,那里…别、阿!」几个时辰后,又一次战栗着被对方逼上巅峰的梅念卿控制不住地发出一声带着哭腔的长吟,在终于发泄出来后就像是再也承受不住更多了一般带着满脸的泪痕就这样晕了过去。

「殿下…」预料之中的,完事后的梅念卿几乎已经可以说是意识全无,耐心的帮人清理完毕后,君吾搂着对方躺在床上。听见对方的呓语,君吾下意识的转过头去,正好看见对方在瞬梦中奋力挪动着身体,像是在寻找着什么一般。睡梦中的梅念卿意识全无,摸索着抓住了一片君吾的衣角后这才像是找到了什么能令他安心的依靠般沉沉睡去。

秋末冬初,是露水凝结成霜之时,故曰霜降。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窗外,一弯早已由盈转缺的残月正挂在天边,透过雕花的窗棂,静静地与桌上一盘早已被遗忘的彻底的去皮柿子默默互望。

 

 




END

附註:柿子配茶水經作者本人親身實驗後證實,這麼做會胃痛,千萬別幹(上網查了以後才知道不能這麼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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