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蟾蜍(權引)
今天也在冷CP的路上奮鬥著。
改編自同名的懸疑短篇。
日暮斜阳，四五点的时候，正好是家家户户刚要开始准备晚饭的时刻。引玉在回家的路上，因为避开了六点的下班尖峰时刻，所以交通并不壅塞。时节已经进入深秋，又是接近傍晚的时刻，阳光虽然看着明亮但实际上并不炎热。
看着道路两旁的四色树，因为正值花季，一打眼就是一片金灿灿的间或点缀着一些淡红色的小果实，很是赏心悦目。引玉心血来潮，提前一站下了公交车，迎着习习晚风，慢慢地往家的方向走。
今天因为自家老板跟伴侣约好了要一起吃晚饭，所以心情很好，连带着身为下属的引玉也沾了点光，可以提前下班。两旁的行道树被清风拂过，金黄的花瓣时不时掉下来，远看就彷佛置身于花雨中一般，诗情画意。悠闲地走在路上，引玉看着眼前的暮秋景色，不禁勾了勾唇角微笑起来。
放在口袋内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引玉顺手将手机拿出来点亮屏幕，看了一眼发现上面是两条短信。一条是权一真发来的，说因为参加社团，所以可能会晚点到家，但还是赶得上晚饭，要引玉等他一起吃。另一条则是一封邀请，来自于引玉以前一个关系不错的同学，说是最近要订婚了，因为怕麻烦所以只想邀几个关系好的朋友一起聚聚，自己私下庆祝就好了，等正式结婚了再大办。
引玉因为脾气温和，又好相处，所以不管是在校还是出社会人缘都一直很不错，对方会想邀他也是理所当然。想到老友，引玉笑了一下，再看过时间确认自己当天没事后，便回复了对方应下邀请。
引玉一面走一面思考着，前几天才去过一趟超市，估计冰箱里的食材还够，做出两人份的晚饭不成问题，所以也不必特地再去买。反倒是朋友订婚，于情于理，要上门道贺也应该送些什么才是。
但是要送什么呢？回想着那位朋友的性格，引玉有些拿不定主意。
拐过一个弯道，再继续向前直走一段路就要到家了。不经意间，引玉瞥见对面一条小巷中有一间店面。占地不大，但是却布置得古色古香的似乎是在卖古董或是精品一类的。抱着碰碰运气的心态，引玉脚下一拐决定进去看看。
所谓别有洞天指的应该就是这种情况，轻轻推开不起眼的店门，引玉意外的发现除了玄关外，这间店的占地其实不小。琳琅满目的货品摆放在架子上，有少部分的则是堆在角落等待上架，种类很多，从小巧的摆饰到精美的器皿都有。虽然因为数目众多而让整间店铺略显拥挤，但是意外地给人的感觉并不杂乱。
「欢迎光临！」引玉抬起头来，看见一个穿着围裙的女子正站在柜台后对着他笑。
「有特别需要什么类型的东西吗？」另一名女性从货架间探出头来，从动作来看方才应该是在整理货品。
两位女性的年龄虽然稍有差异但是从那几乎是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五官来看，应该是一对姊妹。但因为两人都长了一张不容易显老的娃娃脸，所以引玉反而无法判定两人真正的年龄。
在知道引玉想要为新婚的朋友挑个礼物后，原本就正在整理货品的妹妹热情的引着引玉看了几样质量不错又适合送人的物品。最后，在对方的推荐下，引玉选中了一套绘有兰花的白底茶具。水墨的手法让整套茶具显得非常典雅，之前听说那个未婚妻就是与自己朋友在书法社遇见的，夫妻俩都是风雅之人，应该会喜欢。
女子小心的将引玉挑中的东西从货架上取下来交给站在柜台后的姊姊，因为早就知道是订婚礼物，所以姊姊特别细心的将东西包装了一番，精致漂亮的茶具放在装有衬垫的锦盒内，红色的底配上用细金线描摹的龙凤图案，不仅看上去赏心悦目还兼具防撞防刮的保护效果，价格也不算太贵，引玉相当满意。
这一趟花的时间比引玉预计的稍为多了一点，眼见天色已经不早，礼物也已经选好了，引玉也就告辞，妹妹笑嘻嘻地将他送到店门外，欢迎他下次再来。
确实是一间不错的店。引玉这么想着，踩着夕阳回到了家中。
引玉和权一真第一次相遇是在引玉刚上高中的时候，那个时候引玉恰巧想要找一份打工，看见有征家教的广告就去应征了。权一真的家境很富裕，家里不差钱，就是父母工作都很忙，所以没怎么管过权一真。
或许也是因为这样，所以与其说是找家教，不如说是想给权一真找个年龄相近的伴。当时前来应征的引玉正好是刚上高中的年纪，以一般家教来说年龄稍嫌太小，但对于权家夫妇来说却正好适合。
听着助理的解说，引玉的内心有点怪异，别的不说，父母无法陪伴小孩见过请保母或送寄宿学校的，可从来没听说要请家教的。而且要陪人的话，请他一个家教做啥？他也不能二十四小时陪人啊！
结果，对方说了，包吃包住，薪水月结，当然想要吃住自理当普通家教也行，但若是能住下来的话，薪水翻倍！引玉看着眼前这份绝对是前无古人，若无意外大概也后无来者的怪异合约傻眼了，不知是不是错觉，助理在跟他解释时也抽了抽嘴角，显然他也被自己的老板为冷漠的亲子关系所做的特殊补救给弄得十分无语。
最后，引玉还是败在丰厚的薪水下签了合约，包吃包住的那款。引玉的父母都离婚各组家庭了，虽然因为责任感的缘故，每隔一段时间还是会有联系，但是两边都不欢迎他也是事实。引玉的学习成绩很不错，也有未来想念的大学。要是有机会的话，他并不想要因为付不出学费而放弃求学。
当然，如果事先知道权一真在此之前已经气走将近两位数的保母这件事的话，引玉在签合约的时候绝对会更加谨慎的。但不幸的是，世界上从来就没有如果。
在跟权一真相处了三天后，引玉终于知道为什么看起来就是个学霸的权一真会需要请家教了，这人根本不需要学习如何念书，而是要学习如何做人。如果有一套可以把情商像智商一样量化的标准，引玉怀疑权一真去测出来的结果应该会是负的，而且是除去正负数值绝对与本人智商有的一拚的那种程度。
几经考虑之后，引玉想着反正还是暑假，便将权一真带到了一间国术馆。这间道馆引玉以前来过，虽然没有学到顶尖但是也算打的不错，教练对引玉的印象很好，听说引玉想要带人来锻炼，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
本来引玉的想法是让权一真练练武术，强身健体的同时也可以磨练一下性子消耗一下明显过多的精力。却不想，此举直接打开了权一真通往新世界的大门，当权一真拿着国际武术大赛的奖杯从飞机上跳下来，完全不顾旁人直接就朝着来接机的引玉奔去时，引玉承认当时自己的内心感觉是复杂的。
他之前学了好几年也不过是全国大赛冠军而已，权一真这才学了两年多，连国际大赛的奖杯都抱回来了！难道真的是天赋的问题吗？望着眼前因为受国术馆的人影响，所以不知何时也开始叫他师兄，但是却已经比他还厉害的权一真，引玉陷入了沉思。
之前权一真在练习时后的影片就曾经被人放到网络上，因为外貌清秀以及专注的彷佛什么都容不下的干净眼神，还因此红了一把，收获了一小批粉丝，成了一个类似网红的存在。而这次出国比赛拿到冠军更是让权一真彻底出名，网络上沸沸扬扬的全是他得奖的消息。甚至连权一真刚下飞机时，那种朝着机场飞奔而来的急切眼神都被人给拍到了，网络上粉丝纷纷猜测这到底是要去见什么人。从古至今，带着几分艳色的八卦猜想，总是最符合群众的胃口的。毫无意外的，在各种版本中，说是要去见恋人的呼声最大。
先不说拿到冠军要献给恋人这种说法的浪漫程度，光是那如烈火一般的眼神，就足够有心人YY了。看见下面的一大堆留言，引玉只想吐槽这群人。不，你们误会了，除了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以外权一真看人一直就是这个样子，不管是看他还是看教练都是这个样子的。毕竟，在他刚开始做权一真的家教的时候，对方也是这个样子看他的，那时候他们甚至才刚见过几面，只比陌生人要好一点而已。
什么热情如火，什么世界除了你以外再无其他，不存在的！
但八卦就如旱季的草原大火一样，不只烧的声势浩大还完全拦不住，权一真有女友的谣言在网上传的沸沸扬扬，连远在国外日理万机的两位父母都知道了，还特别为此打了一通长途电话回来关心…然后引玉就辞职了。
别误会，没什么特殊的外力逼迫，引玉是自己辞职的。至于理由则是，他要高考了，要好好准备，闭关念书。这理由充足的连权一真的父母都无法再继续挽留，只能含泪送走引玉，并一再的告诉引玉什么时候考完有空了再回来陪陪权一真。毕竟引玉算的上是有史以来撑的最久的保母…不，家教了，而且难得的是权一真似乎非常喜欢对方，更难得的是对方也不嫌弃权一真！不得不说，后者让深知自己儿子是什么样子的夫妻俩感到非常欣慰。
可引玉那边想的则是，好不容易逃出火坑，打死他也不回去！
其实原本引玉对权一真是没有那么抗拒的，毕竟虽然麻烦了点，权一真那些小缺点其实也不是什么无法忍受的大事，只不过就是情商低了点又不太会看人脸色，心地倒也不怎么坏，这点缺点引玉还算能包容对方。
权一真有很多粉丝，尤其是在参加完国际大赛拿到冠军后，粉丝数量更是直线向上飙升，走红的势头完全停不下来。虽然在机场那个时候，引玉被淹没在一大堆前来接机的人群中，没有被拍到。但是只要稍微打听一下，权一真在国术馆练习时除了教练以外，唯独只听引玉这位师兄的话这件事根本瞒不住。
再加上那天确实有很多人在机场看见引玉了，只不过跟权一真比起来，引玉不论是外貌还是气场都实在太过普通，所以那些人也没在意。也不知道那些粉丝的脑子是咋长的，等引玉结束闭关，考完试回来发现不对劲的时候，网络上已经掐起来了。
权一真的粉丝分成了两派，一半是类似像老婆粉或女友粉那一类的存在。毕竟只要没有跟权一真私底下相处过，在不开口的情况下，权一真不管是脸还是气场都很有吸引力。大约占了全依真所有粉丝人数的三分之二。
剩下了三分之一则是让引玉万分无语的CP粉，配的就是传说中唯一能入权一真眼中的那个不知名的师兄。引玉看着充斥着各种同人图文的网络业面，脸上的表情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若事情到此为止也就罢了，虽然可能一开始会有点别扭，但这也不至于让引玉连夜搬家再也不去见权一真。暑假开始的那天，权一真主动联络了引玉，说是想出来一起吃个饭。引玉犹豫了一下答应了。在引玉闭关考大学的时候，权一真也在考高中，要是高中考得好，就带权一真去吃烧烤，这件事是引玉自己答应过的。身为学霸，权一真并没有在考场上发挥失常，顺顺利利的拿到了理想学校的入学资格。
这顿饭吃得还不错，除了中间两人因为不小心，所以让权一真被烤炉烫了一下算是个插曲以外，在当时的引玉看来还真没有什么大事。唯一麻烦的就是权一真在引玉不注意的时候偷买了一堆啤酒，引玉不是不明白权一真身为青少年想要尝尝酒精类饮料的心情，可谁知道权一真酒量这么差呢？
看着眼前抓住他死都不放手的权一真，引玉是无语的。其实论酒品，权一真还算是不错的，不吵不闹，只是死死抓着他不放手而已，除去引玉已经被对方抓得有点血液循环不良的手，整体来说还算挺乖。
引玉叫了一辆出租车，好不容易将权一真送回家，然后问题又来了，权一真不肯放手。也不知道权一真是怎么做到在酒醉中还有那么好的灵活性的，总之引玉式了好几种方法，暴力的非暴力的都用过了就是无法脱身。
最后，引玉在不得以之下只能妥协，乖乖顺着醉鬼的意，在权一真家睡了一晚，同床共枕的那种。
引玉觉得这世界好像在一夜间全乱了。说起来也是引玉低估了权一真受欢迎的程度，毕竟武术冠军走红的权一真现在顶多只能算是个明星运动员，因为领域关系，关注这块的人绝不会像关注歌坛或是影视方面的那么多。至少引玉是这样想的。
也因为如此，出去吃个饭而已，引玉也没想过要叫权一真做个变装还是什么的，以免被人认出来，直接就这样出去了。结果就是，两人的身影被人拍到了。
昨晚他们去吃饭的地方很不幸正好有权一真的粉丝，一发现权一真立刻很兴奋的拍照上传，甚至还有引玉拉着已醉得一塌糊涂的权一真上车的画面。
一时之间，网上又分成两派，一派嗷嗷大叫着官方发糖，另一边则义愤填膺的指责引玉这是诱拐未成年少年。对此，引玉只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
世界上大部分的人都有基本的逻辑思考能力，但是群种数量多了总会是有异类的。不论是所谓的CP粉还是女友粉，原本大部分人也不过只是在叫好玩的而已，但架不住有几个脑子回路比较特别的人真的当真了！
当引玉听到有人在砸他家大门，对方还自称是权一真的真爱粉，要他为自己诱拐他男神出来面对时，他整个脑子都是懵的。
这是啥情况？！
网络上的论战延烧到了现实，最后事情虽然因为有人报警而解决，但引玉还是决定搬家。没办法，这太恐怖，简直就是一场无妄之灾，所谓六月飞霜不过如此。虽然明知不是权一真的错，但是这件事也让引玉不可避免的对权一真产生了一点心理阴影。
不只不肯接权一真的电话，就连搬家也没跟权一真说，甚至到后来连手机号都换了。他是真的被吓到了，那堆人里面似乎有人家里颇有权势，就算进了警局也没关系，不但当天就被保释出来，还能继续去他的家门口泼漆撒冥纸。
引玉连夜收拾了东西提前去了新大学所在的那个城市报到，反正他本来也准备要来的，现在只是时间提早一点而已。引玉这般自我安慰。幸好，那群人似乎没发现引玉已经偷偷溜走了，并没有追来。
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新学期开始，引玉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将重心放在课业上，也就不再关注那边了。顶多对于原本那个城市里一个官员忽然落马，理由是贪污这类大事件有点稀薄的印象而已。
再见到权一真的时候，引玉第一反应是自己是不是看错了，权一真怎么会出现在他的大学里呢？不过就跟碰到热开水人会想也不想的立刻缩手一样，脑子没搞明白，并不妨碍身体的反射动作。
「师兄！」
那一天，B大校园里出现了很神奇的一幕，平时温和稳重的引玉在校园内狂奔，后面追着一个疑似高中生的少年，一个劲的喊着师兄。最后，少年追上了引玉，不顾四周目瞪口呆的视线，直接一把就将比他自己还要高出将近半个头的引玉直接扛走了！
众人：「…」所以他门到底是什么关系？！
还好这件事的开始虽然有点糟糕，但至少结果算是不错的。权一真的父母亲自登门跟引玉道歉，并保证所有事都已经处理完毕了，绝对不会有人再来找引玉麻烦。虽然这件事情引玉很无辜，但是严格来说权一真并没有做错任何事。
事情走到这里，看着权一真可怜兮兮地问他为什么不说一声忽然就消失时，引玉反而挺愧疚的。于是，在夫妻俩说不用谢，只要有空的话多帮他们照顾一下权一真就好时，引玉没有多想就答应了。
事后再回想起这一段，引玉每次都想一头撞死自己算了，他怎么就不多想想呢？这么容易就被人家给坑了！以前的权一真是单纯不会玩心机没错，但不代表过了这么些年他还是不会啊。而且就算他可能真的不会，那也不代表他父母也不会啊！
于是，就在自家父母的鼎力相助之下，权一真靠着死缠烂打，终于在大学毕业前成功追到了自己的师兄。引玉永远忘不了，在他陪着权一真回去见父母时，那两个平时忙到不行，据说都是商界大老的夫妻，竟然硬是挤出了半天时间来跟他见面。
权母一脸感动的握着引玉的双手，感谢他愿意接收权一真，权父虽然没说什么但也是一脸欣慰。那场会面直到最后，夫妻俩都一直用一种好不容易将手上的滞销货给推销出去，终于可以放心了的眼神望着引玉。
引玉：「…」虽然早就猜到权一真的行动很有可能是经过家里默许的，但这种情况不得不说还是给他带来了一定的冲击。
但其实这并不能全怪权一真的父母，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凭着那已经接近负无限的情商，夫妻俩已经做好儿子不但以后会四处得罪人还会孤老终生的打算了，没想到眼下竟然意外的有人接手，还是这么一个脾气温和处事圆融的孩子，这叫两人怎么能不兴奋？
至于性别？那是啥？能让自己的孩子以后过的好有人关心吗？
听到玄关传来的声音，引玉放下手边的东西，还没来的及转头就被人从后面给抱住了。
「师兄！」
「回来啦。」引玉淡定的放下手边的勺子，在一起这么些年，一开始引玉还会脸红挣扎，时间久了他也淡定了。
「去洗手，准备吃饭。」
「喔。」趁着一旁的汤锅滚了，引玉没工夫注意他的瞬间，权一真猛地低头，快速的亲了一下怀里的人，然后迅速退场。
母亲教过他，既然情商太低就别拐弯抹角，学别人玩什么浪漫了，怎么直白怎么来吧。所谓烈女怕郎缠(…)，多多示好就算再固执的人也会软化的，更何况是像他的师兄这样温柔的人呢？
单纯的权一真把母亲的话奉若圣旨，交往三年多，每天依然用尽方法至少要亲引玉一下，要不是引玉强烈抵抗，权一真甚至想要改成每天至少亲三次以上，其中至少要有一次是嘴对嘴的！
权一真走的潇洒，留下冷不防被偷袭的引玉独自在厨房胀红了脸，过了一段时间后，这才好不容易冷静下来，将弄好的饭菜端出去。修正一下前面的话，有些东西不管在一起的时间再长，显然引玉还是无法习惯，至少三年的时间还不够让他习惯。
晚饭是引玉做的，权一真在一旁帮忙盛饭。餐桌上，权一真用一种极度直白的文句和引玉大概报告了下今天一天的行踪，其中包括他又因为被谁拦了路而揍谁，听见有人在背后偷说引玉坏话而出手教训这类暴力的不应该出现在饭桌上的话题。
引玉默默地听着，除了偶尔叹气规劝两句外，面上神色如常，一点也没有因此而影响食欲。他已经习惯了，真的！
「这是什么？」睡觉前，引玉将稍早买的那套装有茶具的礼盒拿出来放在书柜上。
「订婚礼物，给我一个老朋友的。」细心的在行事历上记下日期以防自己忘记，引玉随口回答看见东西凑过来的权一真。
「订婚就是指你向一个你喜欢的人求婚了以后对方答应了，到你们真的举行婚礼结婚的这段时间的状态。」看了一眼权一真那纯粹的宛如新生幼鹿般充满求知欲的眼神，引玉忍住心中的无奈，尚未等人问出口就认命地先一步解释了起来。罢了，谁叫自己就是被这人给缠上了呢？
「一般订婚以后，两个人会各自找一些比较熟的朋友来聚会，告诉他们这个消息。」
「所以订婚是用来告诉周围的人那个人是他的吗？」想到朋友的邀约，引玉补充了一下，准备顺便把自己之后要出去参加聚会的是先跟权一真说一声。谁想还没等他开口，权一真就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引玉的思路瞬间被带跑，下意识的想了想，虽然权一真说的内容稍有歧义，但整体来说确实没有太大的问题，也就点了点头。
「那我也要跟师兄订婚还有举办婚礼。」
引玉：「…」订什么订，这家伙根本连婚都没跟他求好吗…不对！
「一真阿…」对于眼前说风就是雨，想到什么说什么的恋人，引玉好笑的开口，无奈的语气中夹带着一点连他本人都不自觉的的宠溺。
「我们两个都是男人，不能结婚的。」
「不能吗？」权一真皱着眉头，脸上的神情似乎有些不解。「我也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师兄是我的。」
引玉：「…」深吸一口气，引玉下意识的决定先不告诉他虽然国内不行，但是真的那么想的话他们还是可以到国外扯证这件事，虽然那么做在国内也还是不具法律效果的。总觉得说了的话，后面会发生一些无法控制的事。
引玉像哄孩子一样，默默地拍了拍权一真的头，然后果断的转身拿出另一件东西，一只木雕的小鹿。这是引玉在那间店挑茶具的时候不巧看见的，看着他那双充满无辜意味的的大眼睛，引玉不知怎么的忽然就连想到了权一真，当下一时冲动就顺手买了下来，眼下正好可以拿来转移一下注意力。
虽然，跟对方相伴这么久，引玉深深知道，这种无辜只是假象，权一真切开来根本就是一只披着无辜鹿皮的狼！平时看着单纯的不行，实际上却凶的厉害，尤其是某些时候，整个人都充满了霸道的侵略性，就算两人已经在一起这么久了，有时还是会让引玉十分吃不消。
权一真独自一个人走在街上，周围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引玉依约去参加了老友的订婚宴，所以今天晚上权一真必须要自己一个人吃晚餐。没有引玉在的家，权一真一点都不想回去。心中烦燥不堪，权一真干脆在社团教室里多练了一会拳，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家家户户灯华初上。
目光不经意的瞥见对面的小巷中有一间没有招牌的小店，木制的店门让权一真莫名的联想到前几天引玉送给他的礼物。引玉曾经说过，那是在一间精品店买的，就在他们家附近的一条小巷子里。
权一真四处看了看，觉得各项条件都挺符合自家师兄描述的那般，眼前这间店应该就是引玉之前光顾的那间无疑了。
内心升起一点好奇，能吸引师兄的店，会是怎么样的一间店呢？师兄喜欢的是那间店卖的东西吗？那如果自己也进去买个礼物给师兄的话，师兄会不会喜欢？
母亲说过，不论在一起多久，伴侣之间的浪漫和惊喜永远不嫌多。趁着对方不注意，偷偷买下对方喜欢的东西，之后再忽然拿出来当作礼物送给对方是最简单的惊喜制造方式。至于另一种透过精心安排而制造的浪漫惊喜…对于权一真来说不提也罢。知子莫若母，权母已经放弃了。
脑中转着母亲的教诲，权一真不由得往那间店靠过去。但似乎是因为时间太晚，店家的营业时间已经结束了，透过玻璃橱窗可以看见店内尽是一片漆黑，只能模糊地看见一些好像是货架一样的剪影。虽然没有挂着「休息中」一类的牌子，但是眼前的情况很显然是店已打烊。
好不容易开窍想送点惊喜给自家恋人，却在第一步就受阻，权一真有点不甘心。出于某些心理，权一真有些不甘愿地堆了一下店门。却不想，原先以为上锁了的店门却轻易得的被权一真推开了。
如此情景，饶是权一真也不禁愣了一下，第一个反应竟是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推门只是出于某种不甘愿的心理，并非是想破门而入，所以权一真并没有用很大了力气，应该还不至于直接把门锁给破开才是。
权一真难得有点心虚的看了看四周，邻近晚饭时间，傍晚的小巷内除了权一真外再无一人。敞开的店门内黑洞洞的，怎么看都不像有人，似乎只是下班回家的店员一时粗心的产物。但是灵敏的五感却让权一真敏锐的捕捉到，看似无人的漆黑店内似乎有什么一晃而过。
里面还有人吗？一位只是瞬间的事，所以难得的连权一真也不是很肯定。
「欢迎…」下一秒，像是要证实权一真的猜想一样，一道苍老的彷佛随时都要断气的声音颤巍巍地响起。
昏暗的街角，搭配着未知的黑暗领域，若站在这里的不是权一真，而是引玉之类的其他人，大概会直接被这恐怖片一样的场景给吓走。但面对鬼片一样的诡异气氛，权一真完全不为所动。
「我想帮师兄买礼物。」见里面真有人，权一真也单纯的没有多想，直接开门见山地提出自己的要求。也不知是真的单纯还是全然不在乎。
「稍等…」听了权一真的要求，沙哑的嗓音再一次响起。不多时，原先还是漆黑一片的店内悠悠的燃起两盏灯光。
一只充满老人斑的手，颤巍巍地提着一盏仿古式的煤油灯。虽然里面似乎早已被换成灯泡以电池供能，但也不晓得是不是经过什么特殊处理，发出的光线竟然还似火光一般。盯着看久了，似乎还能隐约错觉内部的光线似真正的火苗一样产生跃动。
一张脸在光线的照耀下终于自黑暗中显现出来，满面都是有如风柑橘皮一样的折子，就如声音所显示的那般，这确实是一张老人的脸。
「请进…」老人的声音十分微弱，穿透力却极强。说完后也不顾另一方的反应，径自转身步入店中。身后，权一真一脸平静的应声跟上，完全不觉得有哪里不对。与生俱来的有如动物般的直觉告诉他，此处并没有任何威胁。
走入漆黑的店内，唯一的照明就是老人手上那盏光线幽微的煤油灯，凭借着清明的五感，权一真并不受店内杂乱的环境所困。前方的老人亦灵活的在店内穿行，与权一真不同，老人几乎不需要观察就能准确的下脚，完全不受地上杂物所阻。比起权一真的敏锐，老人的灵活更像是因他对于这间店已经娴熟无比。从货架道杂物，每一样都了然于胸，所以就算真被剥夺了视觉也能清新的在心中描绘出整个环境的格局，进而准确的在其中来去自如。
「这个，如何？」几乎看也不看的，老人从货架上摸下一个盒子，权一真顺手接过来打开。
四周光线昏暗，几乎只能免强看清东西的剪影，老人体贴的将手上的煤油灯提进一些，让权一真可以看清手上的东西。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块不足巴掌大小的玉，在灯光下散发着盈润透亮的色泽。在温黄的灯光下，玉白色的兔子看上去机灵可爱，上好的雕工将兔子那伶俐又乖巧的神韵活灵活现的展示出来，看造型似乎纸镇或是摆饰一类的。权一真用手摸了摸盒子里被雕成兔子造型的玉饰，入手的感觉温润细致，是一种很温柔的触感。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确实如同那人一般。
老人拿给他的盒子一共被分成了两格，除了一边的兔子，另一边则放着一只只有三条腿的青蛙。看玉质，应该与隔壁的兔子是同一块玉所雕成只是颜色略暗了些，看上去有点陈旧。显然，这两个小东西是一套的，没办法拆开零买的那种。
「多少钱？」权一真对那只青蛙的感觉一般，却相当中意那只玉兔，当下也没多说什么直接开门见山地问。
老人报了一个价格，如果其他人在这里，肯定会惊异于这极其低廉的数字。甚至进而怀疑这莫不是什么仿品假货，还是某些来路不明急于脱手的货品。但权一真却毫无所觉，只是确定了一下带在身上的金额足够后，就爽快的付了现。也没要求什么特殊包装，就直接把装有两块玉佩的盒子给拿走了。
「谢谢…惠顾…」依然是那种颤巍巍地彷佛下一刻就要消散的嗓音，老人就这样站在柜台旁目送权一真离去，手边的煤油灯映着老人那张充满了皱纹的脸，晦涩难明。
引玉回来的有些晚了，自从毕业后，老朋友都有各自的事情再忙，好不容易有空聚在一起，庆贺他人订婚的同时也趁机交流彼此的近况。许久不见，众人都闹得有些疯狂，引玉险些被灌酒。待那群人心满意足时早已是三更半夜。
想着同居人平日的作息，引玉觉得眼下权一真怕是已经睡下了。轻手轻脚的打开玄关的大门，出乎意料的客厅竟然还亮着灯！
自从再度相逢后，引玉就发现，权一真的睡眠似乎变的很浅。就算他只是口渴想去倒杯水，或稍有要离开一会的动静，权一真就会醒来。
「师兄？」听见玄关的动静，坐在沙发上的权一真倏然转头，眼神清明的没有丝毫睡意。
「一真？怎么还没睡？」看见自家恋人穿着一身睡衣坐在沙发上，一副一直在等他的模样，引玉心中微讶，快步的走向对方。
「睡不着。」师兄不在所以睡不着。后面的话无须言明，权一真摇摇头，干净澄澈的双眼眨也不眨的看着引玉。引玉哑然，无奈的拍了拍对方的头。
「先去床上，我洗个澡就去陪你睡。」努力忽略眼前听了他回答后，就乍然亮起的双眼，引玉耳根微红，几乎是落荒而逃的去了浴室。
当引玉收到权一真送的礼物，已经是他从老友的单身派对回来第二天早上的事了。
「谢谢。」平心而论，引玉还挺惊喜的。价值什么的是其次，单就视觉以及礼物品味来看，送玉至少比直接送钱还是金条还来的好。直到现在，引玉回想起自己某年生日时，对方当众送了他一整盒的金条这件事，嘴角仍会微微抽蓄。他就不懂了，明明是出身自商政世家，父母两人都有不错的文化底蕴，但为何儿子送的礼物却这么的充满了暴发户的气息。
到底是哪个家伙教权一真「如果不知道送礼要送什么东西，那就挑最贵的那个」这条错误知识的！是谁？！
出来，保证不打死你。：）
两相对比，权一真这次送礼物更显的越发难能可贵。
看着引玉高兴的模样，权一真也很开心，像一只讨到了骨头的小狼狗般围着引玉直转。引玉失笑，反射性地像小时后那般，揉了柔对方的头。将对方的礼物收好，也就出门上班了。
「学弟！这东西你是哪里弄来的？！」
「嗯？那是一真送我的，怎么了吗？」看着眼前的人，引玉完全不明白为啥对方要这么惊讶。
客厅里站了一男一女两个人，女人是引玉大学时的直属学姊，两个人关系不错，就算毕业了也一直都有来往。而且巧的是，对方因为工作的缘故也住在这附近。据女人所说，她最近回了一趟乡下老家，硬是被塞了一大堆蔬菜水果。
身为一个保守含蓄的未婚人士，就算现在已经有男朋友了不算单身，女人依然是独居的，平时也并非喜欢下厨之辈。她一个人根本无法消耗这么多蔬果。但是放着又怕会坏，索性挑挑拣拣的拎了一大袋，带上充当苦力搬运工的男友，按响了引玉家的门铃。
看着眼前一堆数量可观的高级蔬果，引玉哭笑不得的听着自家学姊的抱怨，顺势将对方带来的水果切了一部份端出来，权当招待。否则光靠他跟权一真两个人，也不知道要吃多久。
引玉的刀工很不错，三两下就把水果处理好，又泡了一大壶花茶端出去。不想，一出厨房，就听见对方大呼小叫的声音。引玉闻声凑过一看，对方指的竟是权一真一周前送他的那对玉雕中的其中一只。
因为看着实在精致，又是权一真特别送的，所以引玉也没有将它们当成一般装饰随手乱放，其中那只玉蟾蜍就被他小心翼翼地摆在客厅的玻璃橱柜中。眼下，年轻的男人正是指着那只玉蟾蜍，双眼放光。
「这是真品！绝对是真品！」男性很激动。
经过一番解释，引玉总算明白，他学姊的男朋友，其实出身于一个考古世家。父亲是个考古学者，母亲则是一个有名的古物鉴定师。从小耳濡目染之下，对于古董的凿赏鉴定也是有几分功底的。
「看雕刻的手法，应该是汉代的。汉朝的金蟾玉雕！」
三条腿的蟾蜍又称金蟾，在民间传说中是一种能够口吐银钱助人聚财的瑞兽。也有人将其与月亮联系起来，故在古文中金蟾有时候也会被用来借指月亮，蟾宫一类的说法也是由此引伸而来。如此，倒是不难将它与配套的玉兔联系起来了。
只不过，话虽如此，引玉乍然听见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这绝对是真货！我敢保证！」男人说的信誓旦旦的，眼神恳切，好像要是引玉不相信他下一秒就要直接发毒誓以自证清白一般，弄得引玉很是无语。
不是引玉不想相信他，而是若他说的是真的，这一整件事未免太戏剧化了些。花了一点小钱，随手买回来的小东西，竟然是价值连城的古董。这应该是小说或戏剧里面才会发生的事。
权一真花了多少钱买这对小东西，引玉是有打听过的。虽然不是什么路边摊价格，但先不论雕刻手法，光是对于这种成色的玉石来说，那个数字实在是很便宜。就连引玉这种没有研究的外行人都会捡便宜的感觉。现在有人跟他说，这个被权一真随手买下来的小东西竟然可能是价值连城的古董？！
这世界真玄幻。
「如果学弟信得过我的话，我可以把你把它拿去拍卖行拍卖。」因为自家女友的关系，明明彼此的科系专业甚至学校都不是同一个，但是男人还是十分自来熟的称引玉为学弟。
最终，引玉被说服了，在打电话征求过权一真的意见之后，终于还是让那只三足蟾被带走了。至于另一只玉兔，因为引玉实在喜欢，所以它一开始被摆放的地点就是引玉较常驻足办公的书房。男人只看见摆在客厅当装饰的蟾蜍，完全没想到还有另一件。出于私心，引玉也没有将玉兔给交出去。
在作为古董之前，首先它是一件工艺品，比起那种被炒作出来的价值，更重要的其实是主人真心实意的喜欢。不是因为它是古物，也不是因为它价值连城，而是单纯的因为它本身的做工外型而喜欢。
虽然把东西交出去了，但是引玉其实没有抱什么太大的期望，比起自己撞大运了，他怎么想都觉得对方不慎看走眼的机率比较高。引玉不在乎，权一真当然更不会放在心上，才没几天，两人就直接把这回事忘了个干净。直到，引玉的学姊再度登门。
「竟然…还真是阿…」愣愣的看着眼前的支票，引玉有些说不出话来，就连对面早就知道的学姊也是一脸复杂的望着他。
「我早就说过了，我绝对没有看走眼，那是真品！」同行的男人一脸眉飞色舞，满脸「我厉害吧！」、「求表扬」的得瑟模样望着自家女友。
女人：「…」为何忽然有种不想承认这她认识这二货的冲动？
无奈的像是表扬宠物一样的拍了拍自家男朋友的狗头，旁观的引玉努力的忍住笑，下意识的错开视线，就看见站在一边的权一真用一脸渴望的羡慕眼神，先是看了看旁边那对男女又看了看引玉。
引玉：「…」
馅饼掉落的太过突然体积又是出乎预料的庞大，饶是引玉这种不太在意身外之物的人，一时之间还是有点不太真实的感觉，直到将客人送走都还有些懵。看着支票上超出预期的巨大额数，引玉思来想去，最终决定分出一半来交还给那间古董店。也算是某种回馈的吧，不然就这样不声不响收下这么一大笔钱，身为善良老实之辈，引玉内心还是难免有些不安。
权一真倒是无所谓，师兄说什么就是什么。
原本，两人决定要一起去的，可等到约定的时间，权一真却忽然有事来不了。
「既然学了就要好好学，乖乖训练！那边我自己去也行。」当引玉知道权一真临时要加训的消息时，第一个掠过脑中的想法是「权一真该不会为了遵守跟他一起去古董店的约定而偷跑吧？」
明知道权一真痴迷于练武，应当不会如此才对，可引玉不知怎么的就是有些不安，最后索性打了通电话。一阵安慰叮咛加警告，这才收线。不得不说，这通电话来的挺实时的，强制性的打消了参赛主力翘掉赛前重要集训的念头。
时逢傍晚，引玉独自来到了那间位于巷口的古董店。依旧是不起眼的外观，小小的店门紧闭着，但是透过门上的玻璃依然能见里面是一片黑灯瞎火。引玉站在门口犹疑着，如此景象怎么都不像是有人的模样。
下意识的推了一下门，不料原以为紧锁的大门竟咿呀一声打开了，就好像是哪位粗心店员离开前忘了锁一样。站在豁然洞开的门前，引玉难得愣了一下，一时间有些犹豫不决。
「欢迎…」突如其来的声音，狠狠的吓了引玉一大跳。
反射性地退了一步，引玉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漆黑的店门内竟是出现了一个伛偻的身影。
嚓弄一声轻响，一团幽微的黄光亮起，一张充满了皱纹的脸浮现在黑暗中。
引玉：「…」他觉得如果他这次来的这间店不是假的，那一定就是上次他去的那间店是假的。不过是上门的时间晚了几小时，两者的氛围差太多了吧！
不过，根据权一真的形容，上次卖东西给他的人是一个咸菜干一样皱巴巴，说话好像随时要断气的老头子。引玉觉得，应该就是这人没错了。
「不好意思，我不是来买东西的。」引玉顿了顿，悄悄望了望站在对面的老人。对方睁着一双混浊的眼睛，一脸麻木的样子，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
「那个…前几个礼拜，有一个人在这里跟您买了一对玉雕。后来那对玉雕被证实是件难得的古董，我们卖了其中一只…听说您卖出那对玉雕的时候，只收取了相当低的价钱…总而言之，请收下这个，就当作是我们的感谢。」
或许是因为眼下的气氛实在有点太吓人了，引玉有些紧张。语毕，快速的将手上早已准备好的支票朝老人递去。
奇怪的是，面对朝自己递来的巨款，老人并没有接。原本一直平静无波的脸上忽然泛起一种奇异的笑容。在那惊鸿一瞥中，引玉觉得自己似乎在那张充满了皱纹的脸上看见了某种超乎寻常的喜悦以及终于解脱了的释然，使的那张已然暮迟的脸瞬间散发着一种让人无法移开视线的光辉。
下一刻，狂风乍起，本就在摇摇晃晃的店门被吹得碰的一声猛然闭合。
「谢谢…」宛如叹息一般的低语几乎要被淹没在风中，却还是准确的传送到引玉的耳中，带着某种心愿已了的轻松感。
为什么要道谢？
夜晚的街角，引玉愣愣地站在已经关上的店门前，手上还拿着没来的及送出去的支票，好一阵子都回不过神来。几次鼓起勇气想要再去推门，却回回都因为某些不知名的阻力又在中途收回手。说不清是为什么，引玉最终还是没有再去试着敲门，而是选择转身离去。
罢了，反正店也不会跑掉，还是等白天的时候再来吧。
「老人？是罗老先生吗？」
再次踏入那间古董店，已经是一周后。初冬的午后，暖而不热的阳光懒洋洋的斜照入室，在装潢温馨的店内多添了一分慵懒。好不容易终于两人都没事，引玉便又重新带着权一真前来，想要将这件事赶紧了结，省的心中老是记挂。
引玉大概解释了一下事情的经过，并将早已准备好的支票取出来，放在柜台上，想请人转交。引玉原本以为老人是姐妹两顾来帮忙晚上看店的，可出忽意料的，对方听完叙述后却有些困惑。
「罗老先生？」
「恩，罗老先生是我们以前的一个邻居，儿女都出国工作了，只剩他一个人在这儿。平常也没什么人陪他，怪无聊的，所以就请他来这儿帮我们整理整理东西。」两人中看上去较年长的那一位女性一面说着，一面微笑着将手上倒满的茶杯推向引玉。
「别客气，是朋友送的茶叶，帮我们试试好不好。」语气虽然听着挺温和，但是语气却是不容拒绝的强势，引玉无法只得不好意思地接下。
「不过我从来不知道罗老先生会自己将店里的东西拿去卖…」
「师兄，这是什么？」听见自家恋人的问话，引玉闻声望去，生生将眼前人尚未说完的话堵回喉咙里。
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合心意，却还没有进入正题就被打断，女人有点不甘心。不过或许真是时运不济，还没等女人再说些什么以拉回引玉的注意力，一阵悠扬的铃声响起，放在店中的电话响了。
「爸爸说等会来接我们。」接电话接起来的人是妹妹，只见她说了几句后，就将电话给挂了，回身向引玉前面的这一位宣布了这个消息。
「…那我们也该告辞了。」引玉微笑着起身，招了招手将权一真叫回来。
「欸，等等…」因为某些没有达到的目的，女人有些懊恼，但却也一时间想不到有什么理由可以挽留对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人起身。
并没有注意到女性的异样，引玉客客气气的向人说了声告辞，才正准备走，却敏锐的感觉到，刚才过来的权一真似乎看见了什么，有些微的怔愣。那只是一瞬间的事，甚至可能就连权一真自己也没有注意到，但是引玉敏锐的感觉到了。
顺着权一真的视线看去，只见对方正望着一本放在柜台上的相簿。摊开来的那一页中，一个满头华发的老人正坐在柜台边看书，相机甚至还拍到了老人手边的茶杯里升起的袅袅白烟。老人姿态放松，似乎是读到了什么有趣的内容般，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微笑。光影以及场景的搭配，让整个画面都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以摄影的角度来说，这是一张照得相当好的照片，但是真正引起两人注意的却是其他的原因。身为照片主角的老人，竟然与两人分别在夜晚店中遇到的老人一模一样！
「这是……罗先生?！」没想到，那个晚上阴沉诡异的老人竟然还有如此安闲自在的一面，引玉有些惊讶。一边，女人听见引玉的惊呼，好不容易从懊恼中回神，闻声看过来。
「嗯?啊，这是我父亲。」
「父亲?！」所以，卖东西给权一真的老人跟本不是什么罗老先生，而是姐妹两的父亲?
「是阿，我父亲。」似乎是被勾起了某种回忆，女人用一种很怀念的语气说道。
「他当年也是个小有名气的古物商人呢。」
跟据女人的说法，她父亲在古董的鉴定方面似乎很有天赋。年轻时靠着这份天赋在世界各处挖宝，先以极低价买进有潜力的古物，再高价卖出，从中赚取价差。
计划很成功，女人的父亲很快就累积了一大笔财富，并以此为资金，阔大营运规模，真正的开始做起古董生意。
「但是越到晚年，他变得越来越……怎么说呢，多愁善感?」尽管衣食无忧，但女人的父亲似乎越到晚年越对于自己的富裕感到不安。
「我可不是因为那是我父亲所以才这么说的，但是单就我个人的观点，我真的不认为当年他做的那些事有什么不对。做生意嘛，低价买进高价卖出，谁不是这样呢?」
「我们都劝说过，可我父亲他就是觉得心理不安。尤其是当他发现当年有几位卖家已逝，且生前生活潦倒的时候。」
年老的古董商决定补偿，但对向却大多亡故，有些甚至连亲族也没有，于是老人选择了一种奇特的补偿方式。
「经过调查，当年的卖家，现在找不到或是已经亡故又无亲族者一共有七位。」
就这样，老人开始时不时的将身边的珍宝古玩以极低的价格出售。因为老人的天赋，每一件卖出的货物都是无价的真品。他为自己定下目标，直到当中能有在发现货品的真正价值后，真的退还部分价差的顾客到达七人，老人才会停止这种亏钱的买卖方式。
「这间店以前就是我爸的。」女人比了一下他们正身处的这间店面。
「其实我们并不是很喜欢做生意，也没人遗传到我父亲那样的天赋，只是不想就这样卖掉它而已。」
跟据女人的说法，目前一共有六位买家真的在事后前来归还价差。
「我记得第六个人是四年前来的吧，我父亲后来也跟这六个人都成了朋友，一直到现在我们也都还有连络。」女人笑着说，神情中充满了追意。
「第六个?」引玉有些惊讶。
「那我们不就是第七个了吗？！」
「咦？」
「当初卖东西给我们的，就是那位老位老先生啊。」引玉指了指照片中正在安静看书的老人，确认性的望了一眼身边的权一真。在一起这么久，权一真总算不再像一开始那般迟钝，可以稍微领悟到他人的暗示。当然，能领会的前提是那个他人是引玉。接收到自家恋人的视线，权一真点点头，算是肯定了引玉的说法。尽管虽然因为当时不在场，他不能完全确定引玉上一次来见到的是谁，但是他能肯定，当初把玉雕卖给他的确实是照片上的这位老人。
「他等会会来吗？那正好我们可以亲自把钱给他。」引玉点了点被搁在柜台上的那张支票，有些奇怪于眼前女人脸上的愕然。
「这……这不可能！」
「什么？为什么不可能?」被女人的反应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引玉下意识的反问。
「不可能是我爸卖给你的……他在三年前就过逝了！」
「什么？！」引玉愕然。
「可刚才……令妹不是才说，令尊要来接你们吗？！」
「你刚刚说她是我姐姐吗？」方才似乎是去到店铺后面补货了，完全没有听见双方谈话前半部的年轻女性从货架中间冒出来。看上去很有活力的脸上依旧笑嘻嘻的。
「小哥哥真会说话，知道我妈才是能做主的人就这样讨好我妈。妈！你要撑住！不能因为小哥哥长的帅又会甜言蜜语就被腐蚀了！我跟爸爸都会一起盯着你的！」
「一真，唔…」才刚进门，引玉就被人从后面紧紧抱住，下意识的转过头，就猝不及防的被恋人吻住。
像是要把人吃下去一般的深卝吻，霸道中甚至带了点不顾一切的强卝迫。察觉到恋人的情绪似乎有一点不对，引玉一头雾水，快速的将今天发生的事在脑中过了一遍，还是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还没等他想明白，肺中的氧气倒是先一步耗尽了。眼前隐隐发白，引玉不得已只能拍了拍权一真的背，总之要让人先把他放开。
「先等等，一真，你是怎…哈，别…」耳卝垂上传来的湿卝软触感，激的引玉浑身一颤。两人在一起三年多，引玉身上有多少敏卝感点，权一真可说是了如指掌。摸卝到哪里会轻卝颤，触到哪边会呻卝吟，权一真清楚的很。此时此刻，他就是在利卝用自己对引玉的了解，开始不断的在引玉身上四处点火。
所有的反卝抗都被无情的镇卝压，不一会，引玉就已经被这极富针对性的挑卝逗给弄的脸色潮卝红，双卝腿无力，连站都快要站不住了。
「一…一真…等一下，一真！」权一真一把抱起已经被自己撩卝拨得浑身瘫卝软的恋人，太过突然的动作将引玉狠狠吓了一大跳。反射性地抱住了权一真的脖子，引玉这才稍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被人向小孩一样抱了起来，而且还是公主抱！
无视掉引玉那对他来说微不足道的反卝抗，权一真一路将引玉抱进主卧，小心地放在柔卝软的床铺上。虽然察觉到权一真的情绪有点不太对劲，但是对方不想说引玉也毫无办法，只能先顺着恋人的要求，一面喘着气一面努力放松自己的身卝体。
「那个女人一直看着师卝兄，还一直想跟师卝兄搭讪，她对师卝兄有卝意思！」直到最后，引玉才终于从权一真嘴里翘出反常的原因。
「…没有，你误会了，人家才不是那个意思。」引玉哭笑不得。
今天的重点不应该是他们疑似撞鬼了才对吗？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对于权一真的注意方向，引玉表示无法明白。
可话虽如此，其实引玉倒是也知道权一真说的是什么，可此意非彼意。与其说对方喜欢他，不如说对方应该是想撮合他跟店里另一位年轻女孩吧！尤其是在发现两位女性真正的关系时，引玉更加确定这点。
而且真要说的话，虽然家长属意的是他，但是当事人明显更加中意权一真，没看见一他们一走进店里，人家女孩子就又是介绍又是聊天的。要不是权一真平常有在练武，不怎么习惯被人近身，除了他以外有时就连自己的父母也会下意识地躲开，那女孩介绍到后来可能连手都要牵上去了吧。
结果权一真本人一点没意识到不说，就光注意到另一边一直在跟引玉聊天了。要是当事者知道自己努力了半天就是这么个结果，大概会哭的吧。
引玉无奈，但这种事又不能真的跟自家恋人解释，只能再三的保证自己绝对没有任何异心。结果被对方抓着这头由，又是一顿索要。
「师卝兄是我的…只能是我的。」将累得睡过去的恋人抱在怀里，权一真轻轻的吻了吻对方的额头，小心翼翼的动作中不难发现其中蕴含的珍重。他永远也忘不了，当他发现自己怎么样都无法找到对方时，那种惊慌的心情。
尤其是他透过各种管道，查到引玉搬家的原因，竟然是被人骚扰攻击的时候。愧疚，慌张，担心，各种情绪让他的心脏彷佛被被挖掉一块般，疼得无法呼吸。他从没这么生气过，要不是众人阻止，他险些就要去将那些伤害了引玉，自称是自己粉丝的家伙暴打一顿。
幸好这次找回来了，对方也愿意继续跟他在一起。这次还没有太迟真是太好了。
银白的月光自窗外洒落，将放在隔壁房间书柜上的玉兔镀上一层晶莹银边的同时，也照亮了床卝上紧卝靠着的两人。
只愿生生世世都有你长伴左右。
END
PS.母女被当成姊妹为作者亲身经历，感觉…略微妙。
评论(3)